建校裴德
一个初次来八一农大的人,当他从省城坐了一夜火车来到密山,又换乘汽车离开县城,往东北方向驶出八九公里,远处山脚下一片房舍映入眼帘时,人们告诉他那就是八一农垦大学,他往往会不解:一所大学为什么会建在这样一个地方?
密山,一个与俄罗斯陆水相连的边境县,境内兴凯湖的北岸有一座蜂蜜山。清朝末年,东三省总督向清廷奏请添设蜜山府,清政府下发批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疏忽,将“蜜”字写成“密”字,从此有了“密山”这个名字。直到上个世纪50年代,地处边疆的密山以及完达山南北仍有大片沉睡的荒原。
年春,开发北大荒的十万复转官兵云集密山。当时,密山是铁路线的终点,大江南北来的复转官兵汇集在此,再分赴密山、虎林、宝清、饶河4县境内的各个垦荒点。指挥这十万大军的中心——铁道兵农垦局的领导机关就设在密山县城。
大规模的开荒建场,需要大批农业技术和管理人才,时任农垦部部长王震当机立断,决定就地创办大学,自己培养适应垦区特点的人才。为了实现当年8月开学的目标,根本来不及兴建新校舍,而边陲小镇密山,人满为患,房屋奇缺。决策者就将目光落在密山镇东北12公里处的裴德镇北面两公里的裴德北村。密山县志载:“因临裴德里河而取名裴德,由‘斐然成章’与‘德才兼备’语头而得其名”。起名者不会想到,这个名字颇具文采的偏僻乡镇,竟容纳一所大学45年之久。
“裴德北村”,上世纪60年代此地路边公共汽车站牌上写着这样的地名,日军侵华时曾在这里建起一座兵营。~年,日军驱使中国劳工在这里先后建成武器库、坦克跑道、军人会馆、军人俱乐部等,在兵营正西一公里多的裴德里河上架起一座桥梁,当时有经过这座桥的公路通往密山,现沿着去农业科研所试验地那条路西行,仍可见那座水泥残桥。苏联对日宣战后,兵营西院的地面建筑全部被毁,但东院尚存几栋砖墙、铁皮顶盖的平房,还有较完备的上下水系统保存下来。年,解放密山的三五九旅五团等部队修复了一些房子,曾驻扎在这里。抗美援朝时期,这里成为收治志愿军医院的分病区(医院居民区)。年,这里又建了密山农校,校舍是东院经维修的8栋平房。年5月,原来在友谊农场的农垦农业技术工人学校也搬到这里。
年8月,八一农大就从这8栋平房起家,直到迁校前,校医院等两栋平房仍在使用。建校初期,校医院这栋房子成为学校的主楼。当时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一部名为《英雄战胜北大荒》的纪录片中,在“昔日的荒原上建起了大学”的旁白中,屏幕上有一群扛着铁锹的复转军人,从一个房门里走出的镜头,镜头里的房门就是这栋房子的大门。校区北依完达山山脉南缘的裴德峰(裴德峰这个名字是上世纪80年代初农大学生起的,过去人们称之为北山),南临穆棱河中下游平原,校园内地势平坦,林木繁茂,距密虎公路和当年修复的密虎铁路裴德车站两公里,确实是密山境内再也难寻、可以立即招生办学的地方,就这样,校址暂时定在裴德。
漫长的迁校梦
学校建在裴德只是权宜之计,从校址落在裴德峰下时起,农大人的迁校梦就开始了。
年,垦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迁至虎林。开发北大荒是当时全国的一个热点,在“大跃进”思潮影响下,雄心勃勃的垦荒者们为密虎地区的未来描绘出一幅灿烂宏伟的蓝图,蓝图之一是将虎林建成一座像哈尔滨那样的大城市。年8月27日,王震校长给在校主持工作的领导写信指示:“决定在虎林建立农大的新校址。”
八一农大落脚裴德一年后,校址就决定搬迁到未来的大城市——虎林。年6月,在虎林镇西约5公里的西岗、虎林这座“未来的大城市”的西郊,开始兴建八一农大新校址。
西岗是八五○农场场部所在地。八五○农场是王震派他的部下、老红军余友清于年带领铁道兵创建的第一个“八”字头的农场。西岗地势高于虎林,故而得名。选的新校址在西岗南近一公里处,这里是整个西岗的最高点,校址在最高点东坡及脚下,站在这里可以望见半个虎林镇。新校舍设计总建筑面积6万余平方米,据说主楼造型是模仿莫斯科大学主楼,呈“品”字形,建筑面积一万多平方米。今天看来这算不了什么,当时可称得上“鸡西以东第一楼”,虎林镇那时能称得上楼房的建筑也就两三座而已。新校舍计划两年建成,可是,由于赶上三年困难时期,资金困难,第一年只建成一座二层楼的食堂和几栋平房,就停工了。这座正面朝东的二层楼成为当地的标志性建筑,乘坐火车到达西岗时,可以清楚地看见它。当时,乘客常常感慨地说“这里将是八一农大”,后来人们则说“这曾经要是八一农大”,再后来,路过的乘客几乎没人提起这个话题了,这座楼房也不知何年何月消失了。“大跃进”和三年灾害带来的苦涩,使人们终于看清虎林成为“第二哈尔滨”的前途渺茫。既然成不了大城市,从环境上看,西岗新校址还不如裴德,且裴德已有一定基础,这样,又确定学校继续在裴德建。但无论如何还是离不开在密虎地区办学,这是因为当时有个大的办学方针——要在垦区生产基地中办学校。
年,裴德校区主楼建成,年,建成学生宿舍1号楼和学生一食堂,至此,由这“三大建筑”构成的西院新教学区可谓粗具规模。尽管如此,农大人还是无法安定下来。农大人心中似乎还在等待,只是那个年代思想的禁锢和随之而来的“文革”动乱,使人们无暇顾及迁校。年1月,省革委会下令将八一农大撤销,当时的农机、农学、牧医3个系分别到兵团三师、四师、五师进行所谓的分散办学。八一农大裴德校址则由兵团四师师部进驻。年10月,农大复办,同年11月,兵团四师师部撤离农大校址,八一农大又重新站立在裴德峰下。学校复办后,无论是进行所谓的“教育革命大辩论”,还是改革开放后的“教育改革大讨论”,每当谈到学校如何发展时,广大教职员工提的最集中的意见就是“学校搬家”。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学校搬家”这个话题仍是全校教职员工茶余饭后议论的热点:“学校要往牡丹江搬”“学校要往佳木斯搬”“学校要往廊坊搬,听说是工宣队长通过战友联系的,廊坊有一处废弃的空军基地要出手”“学校要改名叫中国农垦大学,要往北京搬,至少也要搬到哈尔滨”……关于学校搬家的议论,反映了农大人迁校的强烈愿望。
学校领导层也深知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也做过一些努力,但由于种种原因,学校没能就“搬家”问题采取大的行动。这期间有一次搬往佳木斯的机会,但放弃了。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省国营农场总局准备成立农垦科学院,院址设在佳木斯市南郊的佳南农场,同时提出八一农大也搬迁到那里。这是那些年里上级唯一一次同意学校搬迁。
那段时期,学校虽没就“搬家”问题采取大的行动,但对在边疆办学的困难有充分的认识和感悟,并多次向上级反映。年秋,学校将一份反映边疆办学困难的材料托人转交杨易辰、陈雷、李剑白等省委领导。在这份材料中列举了学校的十大困难,其中有:“学术交流难”“子女就业难”“生活费用高”“出差买卧铺难”等。学校在边疆办学的困难,也多次得到上级领导的理解和同情,年8月,时任农垦部部长高扬到八一农大视察时曾说:“学校在边疆办学的许多困难长期没有得到研究和解决,谁在这里当校长,谁就活受这份罪。”他还说,若不切实关心解决八一农大的困难,“八一农大很难在这里办下去”。
年,据说一篇认为华南热带作物学院在偏僻的海南岛儋县办学是“左”的路线产物的内参报道受到了某中央领导的批评,加之八一农大校园内楼房建筑不断增多,人们感觉到学校搬迁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关于学校搬家的议论也沉寂下来。但农大人并不甘心,既然学校整体搬迁不容易,就试想先将一个或少数系迁出。年,听说位于佳木斯郊区的某银行干校要迁移并出让房舍,刚上任不久的校长张万双带人前往查看,后来这个地方给了位于虎林西岗的农垦师范学校。为了适应学校规模的扩大,就得盖楼房扩建,可学校铺的摊子越大,搬迁越难。对此,张万双曾形象地说:“建一座楼,就等于钉一个钉。”这句话充分反映了“不搬不甘,不建不行”这种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态。“搬迁还是建设”,如同莎士比亚笔下哈姆雷特王子“生存还是死亡”那个痛苦的诘问,同样也折磨着历届校长。
既然学校搬迁无望,许多教师、干部就陆续主动调离。在他们递交的调转报告中,尽管写了种种理由,但是其中大部分人可以说是因为不甘心在裴德这个小地方度过一生,以及确实由于环境所限,给个人生活和事业发展带来诸多不便。据不完全统计,上世纪80年代初至90年代末,全校调出、离走的教师相当于90年代末在校教师总人数。
上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和国家经济的发展,过去那些“出差买卧铺难”“吃商品粮难”等问题已不存在,学校对外的通讯、交通条件也逐步改善。但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学校花费大量经费和宝贵时间在教师中培养的硕士和博士纷纷流失。同时,考生在报考学校的选择上,当然更青睐于在城市里的学校。显然,随着社会改革的不断深入,“师资”和“生源”这两项制约高校生存和发展的要素,越来越不利于在边疆办学的八一农大。
圆梦大庆
新的世纪开始了,年4月,在学校六届一次教代会校长的工作报告中,虽然仍提出“坚持建设边疆大学城”,但同时也提出“选择中心城市建设分校区的发展方向”。当年5月8日,在时任校长翟瑞常主持召开的校党委扩大会议上,决定成立异地建设分校区考察论证工作推进组。推进组先后到了哈尔滨市和牡丹江市。哈尔滨市可选择的空间太小,且成全太高,原松花江地区党校的二层楼房要出让,虽在市区内,但房子破旧不说,仅其周围杂乱破旧的民宅就令人难以入眼。牡丹江市政府对学校的迁校意图倒是极为感兴趣,市领导和有关部门负责人与学校推进组进行了洽谈,事后,一位副市长还亲率城建、教育、土地、公安等相关部门人员专程来学校商谈。他们还选择出一块供学校迁移的校址,那是一块偏北坡的耕地——沿着牡丹江市最宽阔、漂亮的北山大街西行,走出市区,进入国道,就能看到这片地,它的斜对面是牡丹江师范学院。牡丹江市虽然有很高的热情,也提出为学校迁入涉及的教工落户、子女上学等提供方便,但就学校提出的给予经济上的优惠政策,如资金帮助和无偿提供校址用地等却没有承诺。而八一农大若得不到经济上的优惠政策,也确实难以搬迁。
这次“积极谋划、充分论证、量力而行”的推进,虽然“由于未能获得上级领导的支持,加之当地政府不能提供必要的优惠政策”,使农大人跨世纪的“迁校梦”又一次破灭了,但是这次行动造成了一定影响,社会、尤其是上级领导进一步了解了八一农大人要求迁校的强烈愿望,第二年,天上就“掉下一块馅饼”。
年8月下旬,校党委书记翟瑞常和新任校长徐梅匆匆赶往省城哈尔滨。原来,省领导提出将大庆石油学院安达原校址转卖给八一农大用于迁校,主管教育的副省长王佐书特意召集农垦总局、大庆石油学院和八一农大主要领导协调此事。会后,八一农大两位校领导还去了安达。然而,两位领导还是作出否定的决策:一是大庆石油学院多年来也一直打算搬迁,包括住宅楼等校园建设还不如八一农大;二是安达也不是中心城市,比密山强不了多少;三是大庆石油学院在此办学40余年,还是迁走了,这必有其原因,仅此一条就足以否定此事。看来,虽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但并不好吃,且不是免费的午餐。此事虽以否定告终,但它在八一农大迁校史上仍有重大意义,这是自上世纪80年代初以来,上级领导第一次明确表示农大可以搬迁。
经过年半年的推而未进,在年3月末召开的学校六届二次教代会上,校长的工作报告中,在简要总结了异地办分校推进过程后写道:“通过此次论证,使我们进一步明确并且统一了当前坚持现址办学的思想。”尽管作了如此明确的表述,但接下来,报告中却留下一处伏笔:“我们可以继续探索异地办学的道路,在条件成熟时实现我们的愿望。”这段话表达了八一农大人“不圆迁校梦不醒,不到黄河心不甘”的信念,只是不知道条件何时能够成熟。
年5月,新上任的校长徐梅像历届校长一样,经受着哈姆雷特式的痛苦诘问:“搬迁还是建设?”8月,徐梅在与翟瑞常安达之行后,不得不又一次与校领导班子一起作出立足原址建设的抉择:为了满足国家对高校教学条件评估的需要,决定扩建13万平方米的新校舍。看来,这些“大钉子”要永远将八一农垦大学钉在裴德峰下了。11月28日下午4时,徐梅在省城办完了基建审批手续,匆匆赶往哈尔滨火车站准备返校时,突然,手机响了,是她在大庆的同学周海成打来的。
周海成时任大庆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年末,当时还是主管教学工作的副校长的徐梅带队去大庆石油学院考察教学、人事制度改革工作,曾特地拜会这位在美国留学时的同窗好友。当徐梅将学校近半年来到哈尔滨、牡丹江探索异地办学的情况述说后,周海成不紧不慢但语气肯定地说:“到我们这儿来,我们给优惠政策。”没想到,不到一年,就是在这个电话里,周海成将大庆市委提出的以优惠政策吸引大学落户的信息转达给了徐梅,并表达了希望八一农大能搬迁到大庆的愿望。
从这个电话开始,八一农垦大学的命运出现逆转。
年12月2日,翟瑞常和徐梅到大庆接洽,双方确定了4项优惠政策:大庆市政府无偿提供校园用地万平方米;为校园建设提供1亿元配套资金;每月给教授发放津贴0元、给副教授发放津贴元;另外提供试验地亩。大庆市委、市政府领导还表示,愿意为学校迁建提供最大帮助。
12月3日,两位校领导直奔省城向主管部门领导汇报,得到省教育厅和农垦总局的赞同。
12月6日,省委副书记刘东辉和副省长申立国会见了两位校领导,对八一农大整体迁往大庆表示支持。
12月9日,学校党委全体成员一致通过了整体搬迁至大庆的决定。
年的最后一天,副省长王佐书主持召开专题会议,会议研究决定:同意八一农大搬迁至大庆。
年1月4日,在全校中层以上干部和高级职称教师大会上,翟瑞常、徐梅正式通报了迁校决定。校园里一片沸腾。
1月5日,新校区建设指挥部成立。
1月6日,在总指挥徐梅的率领下,指挥部进驻大庆。
此后,仅仅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就完成了规划设计、工程立项、工程招标、资金筹集等一系列繁重而复杂的筹建工作。
3月20日上午,八一农大大庆新校区开工的礼炮响了。
8月末,裴德校区开始包装教学仪器设备。
9月10日,迎新人员抵达大庆新校区投入工作。
9月15日,级3多名新生在大庆新校区报到入学,之后开始军训。
9月末,教学仪器设备等包装箱陆续运达大庆新校区。
10月5日,全体教师和工作人员到大庆新校区正式报到上班。
10月15日,多名老生来新校区报到。
10月20日,一万余名学生陆续走向崭新的教室;几百名教师先后迈上漂亮的讲台,开始新校区的第一课。站在新校园里,望着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走向生物馆、走向文理楼、走向信息楼,人们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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